震驚世界的次貸危機僅是一場債務危機嗎？答案是否定的。次貸危機的核心問題實際上是貨幣體制問題,也是經濟危機頻發的根本原因,只有改變當前的美元本位制才能從根本上消除經濟危機。

　　近日,就美國金融學家希勒新著《終結次貸危機》中文版面世,《證券日報》在搜狐網絡大廈發起了一場終結次貸危機的研討會,出席人員有發改委的邢國均,中國人民銀行研究所的鄒平座,以及著名經濟學家向松祚等。

　　會上三位經濟學家一致認為次貸危機的核心問題是貨幣體制問題,要想次貸危機不再頻發,只有消除美元本位制,建立多種貨幣并存的外匯貨幣體系。

　　邢國均:國家發展與改革委員會國際合作中心研究員

　　鄒平座:中國人民銀行金融研究所研究員

　　向松祚:著名經濟學家,《環球財經》總編輯

　　次貸危機的核心原因是貨幣體制造成的？

　　主持人:請問各位,你們認為次貸危機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向松祚:我想次貸危機大家討論得很多,簡單來講,次貸危機是一個債務危機,這一次起源是在美國。但是要說到深層次,第二個層次的危機是國際貨幣體系,為什么美國能夠維持高債務這么多年而沒有爆發,這是美元本位制的后果。人類對風險的認識是非常薄弱的。

　　主持人:如果只說一點,你覺得是什么？

　　向松祚:貨幣體系。

　　邢國均:剛才向教授講的這個觀點我基本同意,這次次貸危機我感覺主要原因是貨幣體系內部的矛盾。如果要和前幾次經濟危機或者是金融危機對比的話,以前是生產過剩與消費能力有限之間的矛盾,現在的矛盾就是資本所有者與資本使用者之間的矛盾產生的次貸危機。從它的延伸過程來看,它是金融杠桿在信貸市場的濫用。有很多金融杠桿在金融交易中使用,如果這些杠桿用在信貸方面就容易把債務鏈越做越粗,越做越大。它產生的直接影響就是沖擊現有的國際貨幣體系,國際貨幣體系由于信貸緊張和流動性缺乏,再對實體經濟發生沖擊。這樣一系列的延續下來,關于以后再怎么演變,我過一會兒再講。

　　主持人:你也認為次貸危機的核心原因是貨幣體制造成的？

　　邢國均:對。

　　向松祚:解決次貸危機的根本原因是解決美元本位制。我們看歷史,1929年的美國股市大蕭條,也是美國和英國的貨幣出了問題。1921年英國按照一戰之前的匯率評價,回到金本位制,但是英國當時的經濟根本不支持一英鎊等于4.86美元的匯率。這個時候美聯儲就把利息不斷的降低,避免黃金從英國跑走,避免資金從倫敦跑到美國去,利率不斷降低,才造成了20年代信用不斷擴張,造成了華爾街股市泡沫,股市泡沫崩潰以后,美聯儲連續犯錯誤才造成了大蕭條。

　　看80年代美國的儲貸危機和拉丁美洲的經濟危機是怎么造成的,也是美元流到拉美去了。

　　今天的危機只是無數次的金融危機里面最大的一次。我們看一下歷史數據,1944年布雷頓森林體系到1977年,全世界沒有什么金融危機。最多就是英鎊貶值、德國馬克升值。1971年到今天,區域性和全球性的金融危機平均每三年半發生一次。金融學大師希勒作為全球研究金融資深的人,在《終結次貸危機》一書中,談的都是技術層面的事。比如說加強監管,但誰去監管？我們現在中國人民銀行的人和美國美聯儲的人講的是一樣的道理。監管有沒有作用？當然有很多的作用,但是忽視監管不是造成這次危機的最深層次原因。美元是一個不負責任的貨幣體系,貨幣泛濫,使得全球的真實經濟和虛擬經濟嚴重背離。虛擬經濟延伸工具的最大規模達到680萬億美元,人類的GDP才58萬億美元。希勒沒有講這個原因,我認為這是這本書最大的失敗。但是他沒有講到國家貨幣體系,沒有講到美元本位制最根本的缺陷,在這一點上是最大的失敗。

　　美元的強勢貨幣地位

　　不會因為經濟危機而改變？

　　主持人:大家都知道以美元作為結算貨幣帶來的問題就是美國的雙赤字。它是結算貨幣,每個國家手里面必須要有美元,如果美國貿易順差太大,就些國家就會沒有美元,這是一個基本的邏輯。第二個問題,它現在是財政嚴重赤字,它要把美元再收回去,用于國家的建設。這樣的話,就要發國債,通過發國債的形式回收美元。

　　雙赤字最終的結果,在經濟基本面出現重大蕭條變化的時候,這么大一個國家撐不住了。這也是我們現在看到的另外一個在貨幣體系方面出現的問題造成的次貸危機。現在次貸危機出來了,經濟危機也出來了,美元目前的貨幣體系會不會因此改變？或者說美元強勢貨幣的地位不會因為經濟危機而改變？

　　邢國均:美元從布雷頓森林體系崩潰以后,七十年代就和黃金脫鉤了。牙買加協議的過程,美元起到了法定貨幣的作用。法定貨幣起了兩個作用,第一個是財富儲藏手段。第二個是國際貨幣,做買賣都以美元進行結算。這樣就給美國提供了巨大的優勢,就是我可以通過印美元,印鈔票就可以換你實際的東西。第二,我通過發國債,可以無限制的發美國國債,把現金回籠。人們俗稱美元是世界上具有霸主一級的地位。對這個看法,我感覺通過這次次貸危機,對美元的沖擊非常大。

　　在十年八年或者是更長時間內,美元作為霸主地位,或許有一些動搖,但是不會從根本上失去美元霸主的地位。原因有以下幾個方面:第一,美國還是世界經濟的老大。金融危機歸金融危機的蕭條,但是他的基本經濟發展模式、經濟總量、實力還是其他國家不可比的,差距比較大。它的經濟老大的地位還是不會動搖的。第二,假如說美元不行了,我們選誰呢？總得有一個代替的。因為世界貿易在上升,國際一體化的形式在加快。我們回頭看看歐元,歐元能夠起到這個作用嗎？除了歐元的成長過程比較短以外,歐元體系內部的經濟發展質量、內部的實力、內部的紛爭,也是不可能的。回頭看亞元,也沒有形成。相對發展的兩個大經濟體,日元和人民幣,日元肯定是不行,人民幣,我們的經濟實力還弱,經過我們的發展將來可能行,但是在美元之后就讓我們接這個棒,問題也挺大。所以,接替者現在還沒有,美元的老大地位還是會繼續。

　　假如說這個體系再繼續下去,美元繼續是霸主,繼續是老大,這種經濟危機周期一定要過幾十年或者是十幾年,或者是將來以后的周期會越來越短。這次危機從次貸上出,下次可能從其他方面出。這次從房地產出,下次可能會從銀行內部出,再下次可能從實業上出。沿著這個體系走下去,肯定還會有的。那么現在就要提出來變革這個體系,究竟這個體制怎么辦？現在人們討論得也比較多,大家想得也比較多。但是究竟怎么辦,這是考驗各國領導人、各國決策者的智慧。

　　中國應當提出改革國際貨幣體系的建議

　　向松祚:現在危機出來以后,美國人肯定不愿意改革他的貨幣體系,因為他是最大的受益者。但是我們是不是就聽天由命,逆來順受,委曲求全？我覺得這是不對的。美元在相當長的時間之內,仍然還是全球的主要貨幣。但是中國應該抓住這個機會,要提出改革國際貨幣體系的建議,可能我們要再過五十年甚至八十年才能完成這個改革。

　　比如說歐元區從最早開始提出改貨幣體系,是1956年的時候,但1999年才開始發行全流通的歐元？

　　另外,中國要積極推進人民幣的區域化和國際化,你必須要有所作為。中國人在分析次貸危機的時候,不要老聽美國人講。我不太同意把美國人這些書翻譯過來。中國的經濟學者,中國的人應該自己來分析次貸危機是怎么回事。你必須有自己的話語權,不能老跟著他說。我對中國的經濟學家是很失望的。中國人很少能提出自己對國際貨幣體系的看法。次貸危機來了,美國人怎么說,你就說是對的,這是不對的。

　　鄒平座:第一個就是,美元作為儲備貨幣的情況必須改變,而且也應該能夠改變。比如說中國現在同俄羅斯的交易開始已經不通過美元,而是通過雙方的貨幣,而且在銀行的儲蓄程序上已經解決了。未來的貨幣,要集中到歐元或者人民幣,這個說法不對。應該是多種貨幣并存的外匯貨幣體系。而且通過競爭,我認為人民幣要逐步地強大起來,至于要強大到什么水平,取決于未來的發展。而且這種制度必須要改變。未來貨幣體系從多元化逐步形成,要么不是一攬子貨幣,形成世界中央銀行。要么就是各個國家通過它的貿易量來決定它在全世界的儲備地位。

　　另外,它不是貨幣問題。如果讓我用兩個字來形容,“泡沫”。貨幣問題是貨幣泡沫。

　　美國制造這種貨幣泡沫是金融危機的原因,但不是全部原因,還有經濟泡沫,資產泡沫。泡沫是怎么形成的呢？就是它的價格高于它的價值。它有兩種形成機制,一種是生產已經不能再增加了,就只有發貨幣,增加商品的需求產生的泡沫。另外一種,泡沫的另外一個原因是在原油價格不動的情況下價值的損失。比如說當時中國股市可能在400點沒有泡沫,但是這個時候進行緊縮,緊縮以后產生的情況是居民的收入下降,企業利潤減少,就業減少。在這個時候,通過降低生產力形成了一種新的泡沫,這個恰恰是我們當時的貨幣政策研究人員應該注意的大問題。我始終在想,美國這一輪金融危機的出發點是哪里。在2003到2006年,美國采取緊縮的貨幣政策,原因是資源價格上漲,包括石油,這是由世界經濟結構調整形成。但是那幾年美聯儲連續下調利率,導致了美國失業率增加,導致了次貸危機。